这次粤东之旅，也就第一站潮州市区住了五天，其它地方多是两天。从汕尾高铁站出来，我乘公交到市中心地带，然后下车拖着行李箱瞎逛，一面东张西望地搜索着值得一看的景点，一面慢慢腾腾地寻觅着价廉物美的住所，结果如愿以偿。大约走了一小时，拍到了西国佛祖庙、黄氏祖祠（黄厝新）、吴氏祖祠（吴氏三成）、徐氏祖祠和三山国国王庙等景点。最后发现走到了海边——翡翠湾渔港，先住大马路X公寓，两天后移住条件好些的H旅店。因感觉与这个被称作粤东门户的港城契合，就决定住他十天半月。久久地徜徉在这里，自然会有些行迹与感怀。

海滨公园见闻

汕尾是自然深水良港，海岸线15公里，载重千吨的轮船可自由进出，是集渔业、商业、军事于一体的综合性港口，但我只看了翡翠湾渔港这一段。因有长长的岛屿为屏障，自然条件得天独厚，渔船归泊港内似人回到了安全的家。我是头次看这种大型渔港，眼睛颇感壮观、新奇。海风送来清爽，也偶有浓浓的咸腥味，那是渔港的标配，丰富了我内陆生长的鼻子和肺的见闻。

正值黄昏，港内渔船黑鸦鸦地沿岸挤满三公里长，但又井然有序。我猜，怕有上千艘吧！汕尾渔业生产已有数百年历史，龙虾、膏蟹、鲍鱼、鱿鱼等名贵水产种类繁多，具有捕捞价值的鱼类达多种，产值长期占全省鳌头，渔业队伍自然庞大。不一会儿，随着路灯的闪亮，开始有渔船也睁开了夜的眼睛。长住船上的人并不多，渔民登岸，都如支支利箭射回这港城里温暖的家去。

游海滨公园的人络绎不绝，或坐或站或跑步或散步，休着清闲，也有用运动器材锻炼的。一半人讲本地话，但感觉操四川口音的人很多，三五成群，根本不像是游客，从干净的着装和悠闲的言行来看，倒像是本地居民。哪来如此之多的四川人呢？我思索起来。次日，我经过希尔顿酒店旁边的一家大海鲜酒楼时，看贴出的招工启事获得了启示：服务员正工资元。现在，这个工资水平本地人或者说全广东的人都不会有入职的冲动，但对四川山区的农民，还有吸引力。外地来打工者多数在宾馆、酒楼当服务员，或者替渔民守海产品商店，是不可能于这时来享受风景的。那些操四川口音的中老年人，难道是早年的打工者落户于此并接来了故乡的父母？

是的。年汕尾从海丰县的一个港口城镇升级为地区级城市的主城区，务工人口需求量大。近几十年来的改革开放让全国人民生活大幅改善，吃得起价格高昂的海鲜，这里的渔民收入丰厚，城市的第三产业也就自然随之兴旺。那些遥远的四川青年来此打工致富后买房成家落户是很自然的选择，也有部分女青年嫁当地人入籍，他们将父母接过来养老，入情入理。经了解，我所住宿的X公寓的老板娘就是来此打工的湖南衡阳人，嫁给了本地人并生子，落地生根。H旅店老板一家三都是20多年前从四川广安迁入者，验证我的分析分毫不差。这些新客家人是汕尾是发展的贡献者，也是见证者，更是人种和文化的改造者，这些内地的乡下人融入这个沿海富裕的城市，想必是幸福的。古有湖广填四川，今天新客家人的迁入，算是一种人口的回流吧。

凤山祖庙感悟

妈祖和天后都听说过，但缺乏深入的了解。这次到汕尾看了海滨公园旁边的凤山祖庙才搞清，原来她们是同一个人，真名叫林默，宋高祖建隆元年（公元年）出生于福建莆田县湄州岛渔村，宋太宗雍熙四年（公元年）在救海难中牺牲，只活了27岁半。

凤山天后阁雄伟壮观，武帝关公等其他道教神都为陪祀。山顶更有澳门海陆丰同乡会吴利勋会长撰建的10多高的石雕像俯瞰着汕尾城区和海域。我见到一些远道而来的妇女在庙中跪拜。据说，整个粤东的信众都以到此敬香求保佑为荣幸。在清代，国家祭拜天后（妈祖）与祭黄帝、孔子同级别，为三大祭祀之一。如今，全球有三亿多天后信众。

我的天！一个小女子何德何能，竟然赢得如此崇高的地位？

先说“德”：有天，天气突变，乌云翻滚，村里的渔船竟然都没归来，她判断是天气阴暗能见度低迷失了方向，于是将自家房屋点燃，乡亲们因这冲天火光的指引，终于抢在狂风暴雨前返回了。这不是一般的助人为乐行为，而是舍己为人、救苦救难的大恩大德了，不是她，谁做得到？再说“能”：她驾船技术娴熟，胆大心细，多次赴大海成功拯救了风浪中的难民，直到最后牺牲生命。出于感恩，故乡人建庙祭祀。

皇帝作为权力宝塔尖上的人，言行影响巨大，因为官场和民间都会迎合。坏的，如南唐后主李煜喜欢小脚女人，中国女性就裹小脚年；某朝皇帝不喜欢坐车而喜欢坐轿子享受人直接压迫人的滋味，年前就已经制作精美的中国车辆从此被废弃，官员和富翁都坐轿子，现代汽车是西方人的发明。好的呢，同样如此，林默作为一个民间奇女子的事迹传到朝廷，从宋到清四朝皇帝都有褒封：从“夫人”“妃”“天妃”到“天后”，最后为“天上圣母”，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皇帝重视褒封，民间也尊她为妈祖，有关她的神话故事于是层出不穷，如明朝郑和下西洋受制于风浪，是妈祖显灵救了他的命；如清代施琅率水师收复台湾，受到了她的帮助才解决困难……这种神化使其在沿海人民中的信众如滚雪球般越来越多，并由移民将信仰带到海外各地。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批准了天后（妈祖）信仰为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定其为“世界和平女神”。

以上皇帝的所有封号，以及民间的妈祖尊称，我认为与林默未婚未育的短暂人生的事迹毫不匹配，何况封天妃天后，也没跟玉帝报告；联合国的“和平女神”称号也不确切，因为和平是与战争相对的概念，她与战争无关。我归纳了一下，“心地善良施仁爱，舍己为人助平安”才是她言行的主旨、精神的实质。如今社会发展，渔民的安全应该求助于科技进步和遵守出海的有关规章制度，若将她当作佛教的观音菩萨一样，通过祭祀求她保佑，是当代人仍然自弃于一种弱势地位的表现，不够自信、自强和自立，这与林默作为一个封建社会的民间弱女子的精神境界相背离：她完全可以只替那些即将受难的人跪拜，祈求那些似有实无的神灵的帮助，却勇于站出来，以实际行动施爱于众人。现实最需要的，是人们从她的言行示范中吸取精神营养，明确努力方向，去增强自己给予他人关心与爱护的那份主动意识，养成助人为乐的崇高美德，反过来自己也会因此而获得别人的帮助，社会风尚将形成“我为人人，人人为我”的良性循环，这便实现了韦唯所歌唱的理想社会：“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人间。”

博物馆会缪斯

我进汕尾博物馆参观时，展室里仅有一个男子静观，以及一对母女一问一答，算得上是特别冷清的场所了。这与建在体育馆区内不太便于参观有关，甚至连朝向也弄反了，感觉有些别扭。一般而言，博物馆应该是临街而且独立的，面向街道才合适。

但旋即发现我的任务是幽会缪斯，场所这样设置也就有合理性。广东人与其他省人不同，相当务实，这里没有任何吹捧权力领导如何正确的展览内容，也没有海陆丰年历史发展的主题展示，除一个环境题材的“人与自然”展室外，其余两个正规的展室都是艺术内容，一个是传统技艺非遗精粹展室，另一个是当地画家作品展示，都相当有质量，特别是前者，看了感觉很过瘾，不虚此行。

一方山水养一方人，一方的人也在利用一方的山水。除各种鱼类产品外，汕尾市每年还捕捞巨量的贝类。当地人懂得贝壳的价值利用，陆丰专门设立了甲子贝雕厂，大量生产挂画、屏风和摆件等作品，其特点是颜色鲜艳，做工精致，主题也多种多样，既有八仙过海及嫦娥奔月等古典题材，也有现实中的渔翁、渔家姑娘等人物；既有花鸟虫鱼、十二生肖，也有怒放的牡丹、水仙……因作品格调高雅，畅销海内外，年产值高达5亿元。我以今生有缘目睹而深感庆幸。

潮州木雕技艺源远流长，汕尾市的工匠颇得真传，木雕作品闻名，这里展出了民国时创作的木浮雕祥龙戏珠圆形挂件、达摩立像和金漆如意等精品。随着现代工业的发展，雕刻工具的进步，当地的工匠们再将原料延伸到贝壳，成功后，又运用到金属上，这里也展出了《金龙腾飞》等金属雕精品。就是株体很小且形态不规则的海柳，甲子工艺厂也克服困难，灵活运用剪、刨、锉、磨、钻和抛光等十几道工序，硬是雕出了精美的系列烟嘴，列入了市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如果说贝雕是就地取材，麦秆画艺术则是异地移植，当地并不产麦。此技艺起源于隋唐时期的宫廷工艺，后流落民间，由北方移民带入。海丰县碣石工艺厂制作生产的麦秆画作为广东省民间工艺的代表性艺术品曾参加多届广交会，行销欧美数十个国家和地区，成为汕头地区外贸出口产品的主力之一。博物馆重点介绍了省级传承人赵伯扶、林锡安并展示了《三打白骨精》《松龄鹤寿》等名作，我一睹为快，惊奇于世间竟有此类技艺。

海陆丰的泥塑工艺也很先进，这里展览出的飞天、舞麒麟以及戏曲脸谱等都精美绝伦；汕尾流行节日舞麒麟，与舞狮子民俗并存，感觉海丰县制作出的麒麟比传统的狮子色彩更为鲜艳，更具美感，我猜测舞麒麟可能比舞狮子更有观赏性，期待有生之年能看到。

画展中的众多佳作中，我喜欢王新的国画《南海晨曲》、陈志瀚的国画《海阔鱼丰》以及何朝晖的油画《归渔》，理由是地域特点鲜明，较好地表现出了渔民的生活，富有情趣。

年调入广州时，听新来的北方人贬广东人是南蛮子，广东省是文化沙漠，我当时因为想买某文学杂志跑了不少地方而不得，是附和了的。后来通过参观陈家祠等具有深厚南粤民间文化底蕴的景点，并不断深入一线了解广东各地文化的特色后，深感那是一种误判与偏见，是对广东人及其文化的侮辱。缪斯不会唾弃任何地域的虔诚追求者，也许广东人吟诗作文比不过北方，但包括建筑艺术在内的民间特色工艺则远胜北方很多地区。他们的文化艺术不为北方人所知，是因为性格实在，注重实干，宣传不够。我作为新客家人改变自己的错误认识后，有责任撰文介绍广东文化，以求弥补当年自己的唐突。

年4月28日于汕尾市鸿海旅店

白天街景，摩托车多

海滨路夜景

晚上在海滨公园休闲的人们

孩子们在玩着他们特色的玩具

黄昏的渔港

黄昏渔港景

早晨出海的渔民

近海捕鱼作业

当地渔歌

凤山顶的天后（妈祖）巨型石雕像

气势雄伟的凤山天后宫

天后（妈祖）事迹介绍

天后宫内景

凤山眺望城市

博物馆贝雕精品《凌霜傲雪》

贝雕精品：浮雕挂画《独坐春园里》

贝雕精品：浮雕挂画《九如图》

贝雕精品：浮雕屏风

贝雕精品立体摆件：螺女

木雕精品：金漆如意

木雕精品：花篮

木雕精品：达摩像

木雕精品：花鸟屏风

金属雕精品：金龙腾飞

海柳雕烟斗

泥塑精品：戏剧人物

泥塑精品：童子舞麒麟

精品麦杆画：孙悟空三打白骨精

精品麦杆画：花鸟屏风

民间人士制作的精美绝伦的麒麟头饰

汕尾的舞麒麟表演

王新国画《南海晨曲》

陈志瀚的国画《海阔鱼丰》

何朝晖的油画《归渔》

吴春安，笔名尚平子、尚笑、吴戈，年生于湖南省益阳市南县，军校本科毕业，工学士，军油工程师。《第一杂家》主编、主笔，《平学》奠基人。原广州军区联勤部油料系统上校军官，二等功臣，广州军区1年知识竞赛冠军，广州军区后勤部年度手枪射击第一名，中国音乐著作权协会会员，广东省音乐家协会会员，广东省作家协会会员。1年退役从事证券投资分析，系股谚炒股技术流派创始人，知名股评家。业余坚持文学创作与学术研究，人生成果横跨军油管理、素质训练、机关文秘、新闻采写、文学创作、谱牒研究与编纂、歌曲创作、书报刊和录像编辑、股市评论、儒学研究、中专教学、旅行和命名等界，著述万字，是典型的复合型人才，真博士。联系作者：